地处江北的硚口,人烟稠密,夏季之热,实在不亚于“火炉”。
历来,外地人夏天来汉口,无不叫苦不迭。据有关文字记载,早在南宋年间,诗人陆游乘船过汉口,泊舟江边,时值盛夏,诗人热得夜不能寐,写了一首《夜热》诗,其中有句道:“泊船鄂州渚,终日如炮燔。摇扇腕欲脱,挥汗白雨翻”。如实的描绘了诗人在“火炉”中的感受。
清代,汉口成为繁荣的商业城镇,特别是硚口汉正街一带,“后市前街屋似鳞”,“廿里嚣尘百万家”,密集的住房和众多的居民,使汉口的夏天更难过。嘉庆年间(1796~1820年)刊行的《汉阳县志》记载:夏天的汉口“男女老幼,如坐蒸笼鏊盘之中,病暑疾者,不知凡几。尤有因热甚而死亡者。”其热可想而知。晚上室内酷热难当,无法成眠,居民大多露宿街头。道光年间(1821~1850年)的《汉口竹枝词》描写当时的情景道:“后街小巷暑难当,有女开门卧竹床”;“小巷香风闻茉莉,纳凉人聚夕阳天。”因为气候炎热,连“男女授受不亲”的封建礼教也顾不得,不得不“男女杂眠”。硚口居民中有句俗语是“六月无君子”,就是指的这种情形。
硚口地区紧靠长江、汉水,除路上居民外,还有许多在水上居住的船民,一遇炎夏,其苦更甚。《汉口竹枝词》云“两扇舱门将夜闭,水中居民火中眠”。确实“船民之热,甚于楼居”。
每当炎夏,硚口地区还有许多颇具特色的风俗,“求雨”与“放焰口”便是其中居民最感兴趣的节目。
旧社会,每当炎夏久旱不雨,居民便举行一种独特的“求雨”仪式。由于汉口汉正街一带是繁荣的商业闹市,居民都忙于生计,即使“求雨”也不肯浪费时间。居民既不是去郊外或河边的龙王庙敬香,更不会跪在烈日下祈求老天爷下雨,而是用一种近乎娱乐的形式来求神普降甘霖。那办法是家家门前准备几盆或几桶清水,然后各自忙自己的事,只等“求雨”的队伍到来。“求雨”的队伍往往只有四名青少年男子。前面两人身着短布衣,执着一根长长的蓝布带,两人各拿着布带的一端,一边扯着,一边前进。后面两人也是身着短衣,抬着一张藤椅或竹椅,上面捆着一只黄狗或者黑狗,椅周插满柳枝,抬狗的人头上也戴着编织的柳条,沿着大街缓缓前行。这时,各家各户等抬着的狗到自家门前时,便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水像狗身上泼去。可怜被缚的狗,拼命挣扎,满身水淋淋的,样子十分可笑。“求雨”的队伍走到那里,笑声便传到那里。待到后来,人们不仅把水往狗身上泼,也向抬狗的人和前面开道的人身上泼去,弄得人和狗一样浑身是水,狼狈不堪。这时,如果有挑水的人走过,行人往往会抢过水桶向“求雨”队伍泼去,挑水的人也不生气,接过水桶在笑声中再去挑水。
据说,这是为了博得“老天爷”开颜一笑,从而降雨。看来,这同古老而原始的娱神又娱人的传统求神方式是一致的。汉口居民的这种“求雨”方式,不知起于何时,但在清朝道光三十年(1850年)叶调元写的《汉口竹枝词》中,便有对这种“求雨”的场面描写:“祈雨群儿戴柳条,大街抬着狗儿跑;若逢卖水人经过,水桶掀翻再去挑。”可见,早在150多年前,这种风俗在汉口已经十分流行了。科学发达的今天,人们自然不会再去干“求雨”的蠢事了。
除了“求雨”外,“放焰口”也是旧硚口地区老居民炎夏时的一项主要活动。每年农历七月十五“中元节”,正是骄阳似火,暑气蒸人的天气。老居民称中元节为“鬼节”,传说这一天是鬼的“假期”,因此,每户都在这一天祭祀祖先。《湖北通志》记载:中元这天,居民“咸设饮馔,焚冥袱以祀祖先。有新丧者,则先期行之,姻族亦以楮币相助,荆宜二郡,尤重此节,谓之过月半。女之出嫁者,皆迎归饮褔,或偏邀亲故,群聚宴会。谚云:年小月半大,可知其所崇尚矣!”可见,中元这一天,不仅是亡人回家“团聚”,生人也在这一天“亲故群聚宴会”,成为增进亲朋情感的一种形式。
此外,这一天往往要请“寺观僧道”做“水陆道场”,或为盂兰会,用以超度亡魂。武汉人俗称“放焰口”,是一种十分热闹的活动。白天,在空地上搭起高台,两旁摆列“十殿阎君”的塑像或画像,陈列的神像中除了有慈眉善目的“地藏王”外,还有面目可怖的“鬼王”。仪式往往至夜深始散,以道士(或和尚)打破纸扎的“枉死城”,放出冤魂结束。其实,民间已经变迷信活动为娱乐了。
同时,这一天居民还于“是夜皆剪纸为莲花灯,注油燃之。汛于水者曰河灯。置于路曰路灯,谓以照幽灵。”大抵居住河边,湖边的居民放河灯,居于闹市中心的则放路灯。叶氏《汉口竹枝词》云:“瑜伽焰口放中元,尺五长幡大路边。一下锣声灯一盏,果然陆地涌金莲”。“小河齐放水灯红,整整斜斜水面风。忽遇回流旋不定,万星明灭乱流中。”便是描写的这一风俗。
今天,尽管硚口地区在不断扩大,人口剧增,工厂林立,夏天气温较以往更高,但由于居民住房条件不断改善,高大的宿舍楼通风情况较好,不少宿舍楼都附有凉台,可供居民纳凉。而且,电风扇、电冰箱已进入千家万户,空调设备也在许多公共场所和旅馆、饭店及家庭中普及。因此,在酷热的盛夏,汉口居民露宿街头的情况大为减少,即使汉口的夏天仍然热得够呛!外地人来汉,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狼狈不堪了。